坐在冷月上的貓

關於全職媽媽(一次帶三個)的日子，
大多數時候是臨走在崩潰邊緣的。

開始明白為何路人知道妳自己帶三個孩子時，
總會發出驚嘆，稱讚妳有勇氣，很幹練。

那種佩服，多半是建立在妳的心酸上的。

每天的行程是這樣的：

一大早七八點時，先餵最小的喝奶，然後哄睡。
幸運的話，還有時間小睡三四十分鐘。
快九點把大的叫醒，迅速的幫她梳洗整理後，等校車來把她接走。
回到房裡，最小的可能被陽光曬醒，咿咿啊啊不肯認份的睡，
最美好的時候就是他安穩的睡了，而小姐姐也還沒起床。
最無奈的時候則是弟弟總是要賴著妳，小姐姐也因此被吵醒。
妳的回籠覺就只能泡湯了。

中午時，趁著弟弟終於安份的睡了，
趕快把小姐姐也整頓好，然後準備午餐。
午餐無法太豐盛，因為小姐姐會纏著妳不放。
妳知道孩子餓了，只得先弄給她吃。
餵飽了一個，有時間才能換成自己吃，
若時間抓不好，弟弟又醒了，妳的餵食人生就無法停歇。

下午的時間還算舒服，
通常弟弟能夠熟睡兩三個小時。
這段時間，可以陪陪小姐姐看書，玩積木。
大概兩點多，小姐姐也累了，趴在妳身上睡著了。
放下她沉睡的身軀，在大姐姐回來前，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可以整理一下家務，
做些自己的事情，包含吃剛剛沒吃的午餐。

接近四點，妳擔憂孩子怎麼還沒送回家，
怕弟弟妹妹同時清醒，就抽不開身下樓去接孩子。
倘若真的如此，也只能快速的一手拎一個，速速下樓速速上樓。

大姐姐回來後妳得看看她的書包，把餐盒、換洗衣物拿出來，
順便瞄一下聯絡簿，跟孩子聊聊今天在學校做了什麼。

這段期間直到老公下班，妳都得一對三，
重複著同樣的行為和語句。

或許孩子們玩了一天也膩了，
常常玩到沒東西玩，就開始搗蛋。

而越接近晚餐時間，早已飢腸轆轆的妳就越沒耐性。

最容易爆炸的時刻就是此時。

好不容易熬到老公帶著晚餐回家。
這也是妳一整天中最能夠好好吃的一餐。
即使從此時開始，孩子的照護全交給老公，
妳也一刻不得閒。

偶爾需要幫忙看頭看尾，
得繼續整理已經像是颱風掃過後的家，
得準備孩子隔日上課要用的東西。

剩餘的時間終於能做自己要做的工作。

到了十一點多，妳又要放下做到一半的工作，
進房哄孩子們睡覺。
孩子若早點睡，妳的私人時間便又多了一些。
孩子若不肯睡，等妳能出房門時，早就累得希哩嘩啦。
連睡前想玩個手機遊戲、追個電視劇休息一下，
都只剩濃濃的睡意。

每天晚上閉眼前，都十足體會到，什麼叫做"連放空都沒有時間"。

或許有人說，幹嘛還要忙自己的"工作"?
為什麼不趁機多休息就好。

是啊，妳也很想如此啊!
偏偏妳不希望自己跟社會脫節，成了一個真正的老媽子黃臉婆，
妳還寄望著自己對於工作的熱情，還想在家庭以外的領域獲得妳曾擁有的成就感。
妳想保有自己的生活圈，不想斷了自己社交的路，和朋友聊天也變成一件大確幸。
妳更不願放任自己成為一個伸手拿錢的廢物，也不想犧牲自己的購物慾，
壓力越是大，平常越是無法出去呼吸新鮮空氣的妳，越不想放棄那些可以讓自己開心的小東西。

所以，除了領老公給的"薪資"，妳仍舊想盡辦法賺些自己的零花，
透過兼職的工作滿足自己的慾望也滿足了妳心中曾經豪邁狂放的工作狂。

走到現在，每天妳總有同樣的問題問著自己。
關於孩子，關於家庭，關於老公和妳，關於自己的人生。

因為無法放縱自己永遠讓電視打發孩子，
因為仍然在意跟孩子相處的每一刻，
因為不想總是當個爆炸的媽媽，
因為顧慮著家裡的氣氛，
因為許多許多自己的堅持，
因為想做好每一件事，
最後疲憊都成了妳每日不離不棄的夥伴。

有時候會冒出想回去上班的聲音，
有時候免不了對其他家人有所埋怨。

有時候懊惱忍不住對孩子大罵的自己，
有時候很想很想有那麼一刻可以回到和老公戀愛時，無拘無束的樣子。

有時候，只想要真心為自己做件事，自由任性的做件事。


當身邊所有人都跟妳說，
「幾年而已，咬牙撐過去就好了。」

妳真的會傻傻的期盼著幾年後那重返自由的曙光能夠照進妳心房。

那所謂的"幾年後"，成了妳現在無限的力量。

儘管如此，
儘管上述的妳看起來有些悲慘，有些不堪，
卻從未後悔過選擇當個全職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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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說的這些，符合多少普遍全職媽媽的心聲與生活寫照。
但這是我實實在在的心境刻劃。

當全職媽媽，全心參與孩子們的成長過程中，
當然會有感到驕傲的時刻。

可是沮喪和灰心也時常跑出來跟妳say hi。

當我重新接觸過去自己非常熟悉，覺得易如反掌的工作領域，
卻發現很多細節我轉不過來，甚至有些遲鈍時，
我是真的很擔憂也很難過。

當我克制不了情緒，無法勉強自己耐著性子持續陪孩子念故事玩耍，
也免不了大聲責罵甚至開扁時，我也老是後悔和自責。

當我瀕臨崩潰邊緣，再也堆不出笑容，擠不出溫柔，
只能板著臉給老公看時，我確實感到無助也無解。

短短幾天，我深刻感受到自己像隻囚鳥，
日復一日，做著同樣的事，擁有同樣的情緒變化。

即使每天早晨都為了曬進房裡的陽光感到幸福開心，
每日傍晚仍抵不住一天下來的磨耗磨難。

我想，我還在尋找調適的方式。

還在持續解除每一個關卡，每一道問題。

待辦事項永遠沒有劃完的一刻，也總有那麼幾樣工作，在清單上許久，
不見消失。

會不會，未來的我，熬過去之後，
也會佩服此時的自己，佩服得五體投地呢？

獻給同是全職媽媽的妳，Cheers.